GL小說 花與月 第四章 Trauma 創傷

淡紫長髮的少女站在門戶洞開的冰箱前面，一言不發，水氣自裡面竄出，沉默地展示空無一物的景象，她垮了垮肩膀，遲疑了幾分鐘之後，略微無力的手臂緩緩地將門關上。梳洗完畢的金髮少女正好來到廚房，她看見轉身的Erica表情似乎有些沉重，彷彿大雨之前必定現身的層層烏雲籠罩在她臉上，和她相處的時間只有三天，很多事情Cynthia都不太了解，雖然很想說些溫柔話語來安慰眼前的人，又怕弄巧成拙而不敢開口，編織不出完整語句的雙唇囁嚅著連自己都聽不懂的可笑聲音，胡思亂想的腦袋又擅自猜測Erica割腕的原因：難道除了介意血統之外，還有經濟方面的問題嗎？她好像沒有工作。並非所有住在漂亮房子裡的都是有錢人家……

「別擋在這裡，我要出門一趟。」一道冰冷的聲音打斷了金髮少女的思考，淡紫長髮的主人側身自旁邊走過。
「Erica，妳要去哪裡？」對方的眉頭糾結成困擾的弧度，Cynthia不免有點擔心。
「去鎮上買東西。」 回應的語氣乾脆俐落。
「我也想去，我可以去嗎？」Erica的回答平凡無奇，金髮少女還是放不下心，也許她會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做些傷害自己的事。
長髮少女猶豫了一下。整天待在家裡，Cynthia大概覺得很無聊，畢竟她以前四處流浪，而且也需要替她買些其他東西，考慮到這點，Erica漠然地說道：「隨便妳，不要碰我就好。」

得到允諾的金髮少女開心地跟在她身後，兩人一同走向鎮上。十五分鐘後，櫛次鱗比的房舍映入眼簾，隨處可見叫賣的小販攤位。街上熙來攘往的人潮讓長髮少女有點不自在。偶爾與她們擦身而過的人不經意地看她們一眼，Erica知道他們不曉得自己的特殊之處，他們的眼神並無任何特殊意義，她只是剛好進入他們的視線範圍，明知如此，別人投射過來的目光還是讓她很不舒服。相對地，金髮少女倒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一路上東看西看瞧，像個充滿好奇心的孩子。Cynthia倒底幾歲？逛街也能讓她這麼開心。從外表來判斷，她的年紀應該與自己相近，可是當下，她卻有種在照顧小妹妹的奇怪感覺。總之，還是先解決服裝問題，不能讓她總是穿自己的衣服，她們身材相仿，但穿起來不一定舒適。Erica帶著金髮少女逛了幾間服裝店，很乾脆地替她買了不少服飾，包括貼身衣物，瞠目結舌的受惠者默然地拎著三大包東西，這輩子從未一次買過這麼多衣服，長髮少女顯然沒有經濟方面的困擾。

Erica與Cynthia抵達了最終目的地--菜市場，裡面傳來小販朝氣蓬勃的叫賣聲，站在入口處的長髮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像是要去除雜念般闔上雙眼，幾秒鐘之後緩緩睜開，表情一臉嚴素，眼底溢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冰冷，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不要靠近我」的氣息。Erica 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她的舉動令金髮少女困惑，不過是採買食材，為何要如此神經緊繃呢？

長髮少女一腳踏進菜市場，攤位上開始傳來竊竊私語，跟在她身後的Cynthia很
快就發現Erica是他們談論主角，詳細內容她不太確定，但她清楚地聽見「淡紫長髮的冰山美人」，金髮少女對此有些在意，難道Erica其實是鎮上出名的人物？她怎麼沒告訴她呢？

菜市場中幾個攤位的老闆喜歡與人閒話家常，他們對Erica也是如此；他們的熱情令她頭痛，她一律以平坦而疏離令人感受不到半點熱絡的語氣來回絕，然而，大部分老闆非但沒生氣，反而還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金髮少女開始懷疑：該不會Erica被稱作冰山美人還如此受歡迎是因為她一視同仁以冷漠的態度回應眾人，他們該不會是私下在比賽，看誰能打破Erica的冷淡？

霎時間，Cynthia感受到有幾十雙視線若有似無地盯著她，還察覺到自己也變成他們話題中的一部分。
「那個金髮的居然敢光明正大跟在那位冰山美人身後，她到底是什麼人？」
「是親戚嗎？」
「不可能，聽說她的家人在六年前就過世了。」
「朋友嗎？」
「可是她不愛與人親近。」
「著實可惜，她還挺漂亮的。」
「仔細一看，那位金髮女孩也不錯。」
「難不成冰山美人只願意和外貌姣好的人往來嗎？」
「可是她對她的態度好像也不怎麼親切。」
市場中的人們議論紛紛，連一向隨和的金髮少女也有點不耐煩了。她知道某些人的娛樂方式就是信口閒聊，如今自己竟莫名成了陌生人聊天的主題，心中不免感到有些不快，對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卻對自己品頭論足，總算明白為何Erica在走進市場之前會有那種舉動了。

折騰了二十幾分鐘之後，長髮少女總算購足了她所需的食材，Cynthia也得以擺脫噪音的騷擾，她有點在意市場內人們對Erica評價。Erica懶得理會，只是認為他們實在無聊透頂，她踏著慣有的步調從容離開市場，反正她沒義務討別人歡心，嘴長在別人身上，她也管不著，只要將他們的閒言閒語當成耳邊風即可，身後的金髮少女心思卻還陷在陌生人的對話上，連與Erica的距離拉開了十幾步都沒察覺。
「Cynthia，再繼續拖拖拉拉，妳就一個人留在這裡好了！」漠然語氣宛若銳利冰錐刺破金髮少女的思考，回過神的她唯唯諾諾的道歉，並加快腳步。

兩人經過某條街時，正好與一對追逐玩耍的孩子不期而遇，其中一個得意洋洋的高舉手中的玻璃瓶，瓶子在陽光的照射之下閃耀著五彩繽紛的色澤。
「這可是傳說中海盜留下的寶藏！」
「給我！給我！我也要看那個瓶子。」
「不要！想看的話就自己來拿。」
嬉鬧的孩子玩得不亦樂乎，拿著瓶子的那位只顧著逃，一時手滑，不慎打破瓶子。

匡啷一聲。

瓶子碎了。

聽到玻璃破碎聲的Erica，忽然扔下手中的東西，跌坐在地上，下意識地摀住耳朵，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某個不願回想的影像閃過腦海。

玻璃破碎的聲音……

逃脫的蝴蝶……

附近的孩子輕視的眼神還有他們的閒言閒語…

男孩丟下受傷的她遠去的背影……

跟在身後的金髮少女迅速地蹲在她身邊，顧不得先前的「不要碰我」的命令。
Cynthia伸出手，輕輕地抓住Erica的肩膀，柔聲詢問：「怎麼了？」
沒有回答，長髮少女只是低著頭，靜靜地在原地發抖。幾個恰巧經過的路人，看見突然跌坐在地上的女孩，紛紛走了過來想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聚集過來的人影，反而讓Erica更不舒服，她摀住自己的臉激動地叫著：「不要！不要！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用那種像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圍觀人群面面相覷，完全不懂少女到底在說什麼。眼見旁人讓她的狀況更糟，金髮少女決定先驅離這些路人，她不急不徐地向圍觀的人說：「她只是貧血的毛病發作了，我會帶她回去的。謝謝你們的關心，請你們離開吧！」聽到Cynthia的說辭，周圍的人立刻讓出一條路。金髮少女扶起Erica，牽著她的手，撿起地上的東西。
「Erica，沒事了，我們回家吧！」長髮少女聽見對方叫了自己的名字，不疑有它，乖乖地跟著金髮少女，完全沒想過要甩開對方的手，這個人知道她的名諱，她一定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回到家之後，Cynthia先讓Erica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隨手將衣服扔在茶几上，把食物胡亂塞進冰箱裡，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長髮少女身邊。Erica仍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Erica，怎麼了？妳在害怕什麼？」
「我的手臂好痛。」長髮少女的手掌覆蓋著自己的手臂。
「手臂？」
感到疑惑，Cynthia拿起Erica的手臂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她的手臂好好的，並沒有受傷。隨後，長髮少女問道：「媽媽，他們說我的血可以殺人，是真的嗎？」聽到這種稱呼，金髮少女皺起眉頭，她怎麼突然變成她母親了，顯然Erica受到了某
刺激想起了討厭的回憶，Cynthia 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因為那是眼前的少女親口告訴她的事實。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對方冷靜下來，金髮少女輕輕將Erica摟進懷裡，一手安撫性的拍打著她的背，柔聲安慰：「他們是亂講話的壞孩子，別理他們。Erica，只要睡一覺醒來之後，就會忘記討厭的事了。」
背後傳來的節奏宛若搖籃曲般令人感到安心，長髮少女閉上眼睛，頭靠在Cynthia的雙腿上打起瞌睡來，不久之後，安穩地睡去。

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Cynthia看著熟睡的Erica，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長髮，她想起市場上的人們對她的評價：冰山美人。罕見的淡紫色頭髮，看起來就像高級的絲絨緞帶，白皙如玉的肌膚，確實很美；至於冰山，大概是指她待人冷漠的態度。她相信她的冷漠只是假像，真正冷漠的人不會救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還收留她。她想知道長髮少女過去究竟發生什麼事，然而她很少講話，也很少談自己的事情。Cynthia看著Erica，腦中裡漫無目標地胡思亂想，她也有點累了，不自覺地打起盹來。

夕陽斜射進室內，遭受飢餓感侵襲的Cynthia悠悠醒轉，躺在膝上長髮少女還在昏睡。她撥開幾綹覆蓋住Erica面容的凌亂髮絲，她一臉痛苦的表情，彷彿連呼吸都是種折磨，Cynthia的手掌覆上對方的額頭，燙人溫度毫不留情地指責她的缺失，她只顧著安撫她的情緒，卻忘了找塊布料蓋上纖細身軀以阻擋寒意。她得做些事情來彌補她的錯誤，若不儘快處理的話，恐怕會更嚴重。家中沒有電話，也不可能叫醫生出診，擔憂的金髮少女只想盡快結束她的不適，她毫不猶豫咬破自己的手指，讓Erica吸吮她的鮮血。五分鐘之後，她的血發揮了效力，長髮少女的表情恢復了平靜，額頭的溫度也降低了，只有在這種時候，Cynthia才會慶幸自己的血有特別的能力。